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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六十年代末、七十年代初,在苏北、鲁南的小饭馆里,经常可以见到有板凳不坐而站着吃饭的人。
他们所以站着吃饭,是因为没有坐着吃饭的资格;他们所以没有坐着吃饭的资格,是因为他们没钱买饭菜,只能吃别人剩下的饭菜。既然是不花钱拣剩饭的人,就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吃……
“到底是封建传统大国,不仅朝廷有权分官员等级,连饭馆都有权分食客等级。”做为可以报销出差餐费的的解放军战士,我对此虽愤愤不平,却也无可奈何。
转眼五十多年过去,我从体格棒棒的小伙子,变成身患多种疾病的老头子。昨天,因为病毒性感冒导致老慢支发作。去医院诊视之后的我和陪着我的老伴儿,去饭馆解决午饭问题。
一荤一素一汤的套餐上桌,开始吃饭。但不知为何,心里不踏实。
“他为啥不坐下吃饭?”老伴儿的话把我的注意力转到了餐桌的东侧:
一位四十岁上下、身材削瘦、衣着整洁的男子站在桌旁。面无表情的他,正用筷子夹着上一位食客餐盘中留下的食物。随着脊背的弯曲与挺直,被筷子夹着的食物进入他的口中、进入他的食道,而他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。我又观察了一下,他的左手拿着一个装有剩菜的塑料袋……
“俺的那个亲娘祖奶奶哟!”随着这句在苏北、鲁南乡亲口中流行的感叹词在脑海里出现,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墙面熏得黢黑、桌面一层油腻、空气中弥漫着旱烟气味的乡镇饭馆,又见到肩上搭着油脂麻花的毛巾,眼睛四处寻摸的店小二,还有面带菜色,瑟缩着站立在一旁,不时将目光瞟向坐着吃饭的食客碗盘的拣食之人……
无论如何,这饭没法再吃下去了。于是,我和老伴儿离席而去。
从离开桌子到出饭馆门,我们始终没有回头。因为我们想为那位站着吃饭的男子保留应有的尊严。
2023·5·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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